親民、不裝、革大廚的命,這是外婆家的進化密碼。
《創業邦》雜誌 文/曲琳 拍攝/袁建敏
1998年,吳國平與太太將一家工會餐廳承包下來,進入了餐飲這一行。三間街邊門面並起來的面積,60個餐位,幾十道菜,在創辦“外婆家”之後,不到一個月,食客就開始排隊。
吳國平並不滿足於一家店、一座城市,他的目標是讓“外婆家”得到全國人民的認可。
這一排就排到了今天。從杭州起步,如今已經橫跨蘇、浙、滬幾個省市的外婆家幾乎成就了一種現象——同幢大廈的其他餐廳滿是空位時,外婆家就要排隊;其他餐廳也在排隊時,想進外婆家吃飯,至少要等兩個小時,這不是一家店的場景,家家店外都要“列隊”。創業難論輸贏,但對於創辦餐飲企業的創業者來說,以排隊長短論江湖地位並不過分。
但很多同行佩服的是吳國平的膽量和氣魄,每座城市都有物美價廉、符合當地口味的獨店小餐廳,如果外婆家不選擇擴張,命運會與它們一樣,因為偏安一隅,成為各大美食榜“淘”到的區域性餐廳之一。吳國平並不滿足於一家店、一座城市,將外婆家做成直營連鎖模式的願景使他走上了另一條路,當然也為他帶來了管理難度。這位個性執拗的“外婆”的目標是取得全國人民的認可。
一竅不通做餐飲
吳國平沒有當過廚師,之前也幾乎從未接觸過餐飲業,1999年他從國企辭職,一心放在餐廳上,身份一下子轉換為“經營者”。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外行,而且外行並不代表不專業,他的絕招是:掐准市場。考慮到當時餐廳的位置在社區,他迅速推出了“不用回家忙燒飯,外婆幫你做飯菜”的口號。
如今來看,已經成立13年的外婆家定位從未改變:居家路線、聚餐場所,這看似最稀鬆平常的想法,卻切中一塊最大的市場蛋糕。“大家原本總是故意設定好一個請客的局面,而外婆家就是要撇開商務的概念——到外婆家,就是隨便吃個飯。”
任何定位都會有得有失,拋棄商務路線就別想推高價菜,但外婆家在“隨便吃個飯”方面卻越研究越透徹。簡單來說,吳國平對外婆家的定位有幾個關鍵字:氛圍、需求和服務。一方面,外婆家營造的氛圍要足夠居家,這不僅要在裝修上體現,還有恰到好處的服務,例如茶水不妨由食客自己來倒,服務員一板一眼在旁邊盯著反倒是過度服務;另一方面,一切都要以滿足食客的需要為基點,還要想到隱藏在表面下的需求,就像食客喝酒,“就得想到顧客也希望過過嘴癮,要適當提供點花生米。”
“滿足需求”這一點其實是個包治餐飲企業“百病”的“萬金油”。例如,那幫“隨便吃個飯”的人群對價格最為敏感,外婆家常年秉持的低價位,使開店之初就人氣爆棚。至於提供什麼菜品,吳國平沒研究過,最初他想不出能做什麼菜,只好找到一些開過飯店的朋友諮詢,湊出十幾道後用A4紙列印好並塑封為“菜譜”。但後來隨著對已有定位的跟隨,提供的菜品種類越來越多,直到現在,這家餐廳的菜譜上面光涼菜就能達到40道。“在我這沒有什麼八大菜系,就是中餐大雜燴,只要能做就提供給顧客。只有不停地滿足顧客的要求,才有我們一口飯吃。”
不過幾年間,杭州餐飲業的市場容量已經是原來的十倍,每年都在翻番,吳國平認為,這不僅是人們觀念的改變,還是市場分工的不同,各種業態提供專業性服務,“外婆家”這位專門燒菜的外婆才有生存的空間。
“外婆”的資本
但決定開連鎖,對於吳國平是個挑戰。在他頭腦中,是否考慮擴張,決定性因素是,創始人願不願意承擔更大責任,“如果你願意承擔大的責任,那你這個企業就會走得遠。”擴張為外婆家陸陸續續帶來各種難題,簡直是為自己設了一道又一道檻兒,自找苦吃。
首先是成本。外婆家客流量大的主要原因是價格,三塊錢的麻婆豆腐、拌面,在很多同行來看就是個成本價。“不是我們特意要定低價,而是13年前就是這個價,不是不能貴,麻婆豆腐裡面加點干貝一炒也能提價,但是顧客已經認同了,這麼多年不敢改變。到上海時我們想晚上加價15%,考慮了三個月我都不敢動,怕得罪顧客。”
利潤微薄的情況下,很多同行分析,外婆家在杭州當地的採購價應該是相當低的,但是其他地方的採購成本是否能承擔?吳國平規定,在外地會有當地自由採購和從杭州配送部分,雖然各地的成本不同,但是只要算好賬,可以用客流量補貼上去。“我的單台毛利比別人低不少,一二線城市菜品貴,但是翻台率高;四線城市便宜,但是可能晚上八點鐘就沒人了,但照這種思路,對沖一下我覺得也是可以的。”不過吳國平發現,其實原料最稀缺的地方是四線城市,上海的原材料價格不貴而且食材很全;到瀋陽開店,大米、禽類都可以就地取材。
然後是擴張的一大通病:標準化。外婆家在各地並沒有建立成規模的中央工廠,雖然有一部分是做成半成品的配送,但對菜品的出品品質來說,無法形成有效的解決。吳國平用管理來對付這個普遍的難題:外婆家的管理責任制明確,每家餐廳的前廳和廚房兩部分管理分開。一般餐廳是店長說了算,外婆家是兩大職能部分:區域經理和廚師長,前者管前廳,後者管後廚,然後店長負責整店的統籌,再往上是大區經理,之後向公司運營部門彙報。
除了管理機制,從後廚烹飪到前廳服務,吳國平以“重視配比”作為管理方面的“中心指導思想”:技術部為了統一菜的調料,研發出調料包,盡可能保證口味統一;菜譜儘量固定,菜品全都編號以便記錄,防止記錯;杜絕幾個桌子並起來的情況,因為這將使產能難以控制,所以每張桌子都是嚴格按照餐位量的。
吳國平承認,外婆家是一家嚴重押寶“營運”環節的公司,三位副總中,兩位元分管拓展和工程安全,營運乾脆由他自己兼任。在擴張到十幾家店時,他覺得已經邁過了一個檻,廠長出身的他希望每個店都成為流水線,“西餐是以工廠為主的,而做中餐就是要強營運,我們喜歡把決策用更多理性的、數位化的角度來呈現出來,拍腦袋的事情比較少。”這種管理方式對大廚文化是種無形的顛覆,吳國平常常以一個外行的角度去指導廚師,“所有大廚的觀念是,這個菜我能做別人不能做就是最牛。在外婆家這不行,你不是專家,顧客才是專家,必須要改變大廚們的觀念。為此我鬥爭了13年。”
但即使是對成本攤銷、標準化都胸有成竹的吳國平,也有最頭痛的問題。5年前,吳國平頭腦一熱,在北京開了家店,後來覺得,杭州本土的基礎沒打好,幹嘛一下子去那麼遠,之後重新布點,縮小到長三角範圍。即使是江浙滬,佈局也沒那麼簡單,從各個城市的工資成本,通過綜合因素去考量,每個調研組都會在120天左右拿出一份某新城市的可行性報告。在研究之後,外婆家進入了嘉興、蘇州、紹興、金華等小城市,直到他覺得已經把上海包圍了,然後才開始進攻這個中國最成熟、最理智、最難伺候的市場。
他每天都在琢磨的問題是選址,這在短時間內難以找到解決辦法。“我每天都在想,到底是一線城市還是二線城市,每天想法都在變化,很難總結固定的模式。”
但新開的外婆家卻幾乎都能在最短時間內排起隊來。吳國平發現,這就是當初深耕杭州的良性結果。“外婆家在大眾點評網、雅虎口碑網等各大人氣榜都是前幾名,如果你所有的一切都以顧客為導向,取得了顧客的信任,吃過的人回去和身邊的朋友講‘外婆家蠻好吃的’,就開始有口碑了。現在的資訊傳輸多快啊,我們到瀋陽甚至歐洲去,人家都知道外婆家。”這也激勵他在北京捲土重來,把原來中關村的店關掉,與商業地產商新鴻基簽了合約,到王府井步行街開店。
而高人氣反過來也可以幫助攤銷成本。外婆家拿到的租金價格往往遠遠低於其他餐廳,因為地產商懂得,外婆家是為自己帶來客流量的。吳國平和大悅城有簽約合作,瀋陽大悅城店已面世,北京大悅城店在等待時機。但即使是能夠彙聚辛香匯、豆撈坊、避風塘等滬上餐飲名家的上海大悅城,類似週一中午的時間段,80後顧客的上班時間,外婆家依舊能籠絡到很多50後、60後的阿姨級人物。
“我經常在商場裡面看人的流量,想這個點要不要布,每天都高度關注這些問題。最糾結的就是開店之前簽合同,時時刻刻都是下賭贏的。誰能看得那麼准?但我知道做企業就是這樣的,有贏有輸。”
隨著進入大城市,他對定位的關鍵字中,又加上了“當地語系化”。 例如叫號系統曾經升級多次,從冷冰冰的號碼、服務員在門口鞠躬說“歡迎光臨”,到等號區可以玩“植物大戰僵屍”,叫號聲音演化為以孩子口吻說的“xx號,外婆喊你吃飯了。”上海市場的特殊之處要從小處體現,這裡的顧客並不接受叫過號但沒有在場,回來補號的遊戲規則,那吳國平就決定入鄉隨俗。
現在的外婆家從公司到門店都透著一股“內秀”的范兒,吳國平也將很大精力放在餐廳氛圍的重塑上。他記得最早開店時招到兩個年輕人,帶他們到服裝市場買個工作服,上面襯衫下面牛仔褲,而從現在的門店來看,“服裝都太正了,我考慮以後還原回穿牛仔褲。”原來裝修100萬元足夠,現在要直追500萬元,吳國平一有空就到上海田子坊等地方淘傢俱,吸取靈感放到餐廳設計中,希望可以利用氛圍的改變,換一張面孔招待顧客。